丑不爱说话,也不哭,也不笑,只是终日木头一样活着,牛马一样做工,牲口饮水一样喝酒。
只是短工也不是随时都有的,没活计的日子,阿丑有钱便去喝酒,没钱就缩起来不出来,偶尔也会有人来找他做工却找不到他,但寻不着便也就不找了——像阿丑这样的人,本就是随时死在哪里都不奇怪地,谁又会特意去找他,谁又会关心他去了哪里呢?
阿丑有时会不知道去哪里这件事,便也没有什么人关心。
只有城东头卖糕点的老文头知道,阿丑来他这买了糕点之后,总会有那么几日寻不着他。
而买糕点的阿丑,也与平日不同,总归是多了几分活气。他那双黑眼睛,平时总是棉布上烧开两个焦洞似的,只有拿着糕点的时候,还有一点点光。
也只有接过点心的时候,阿丑才会含混地说一声“谢谢”,那声音虽是嘶哑的,但总归让他看起来像个活人了。
老文头也曾经开玩笑似的问了他买糕点给谁,是不是要去哄亲戚家的孩子。但阿丑每次都只摇摇头不说话,那被火烧得一片疙疙瘩瘩的面庞上扯出像是笑的样子,看起来更是丑陋,却总归是不像个木头捶打出来的怪东西了。
阿丑来到这的第三年,冬天下了很久的雪。那雪下得那样大,压垮了不少窝棚,也冻死了不少人。
风霜雨雪都是不公的,因为它们一样地落在所有人头上。富家大族便是牛马猪狗住的也是砖石砌的屋子,贫民窟里无论男女老幼住的都是破草窝棚,有的甚至只有一卷破烂草席,经不住风,扛不住雪,一吹一压,便是垮了。
那一年的小城里时时有死人。冻僵的尸体在街道上随处可见,有许多人都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阿丑本也应该死在那个冬天。
他喝了那么多的酒,整日牛马般做活,又有那么多的伤病,便是没有这狂风暴雪,也是早就该死掉了。不如说,早就有许多人奇怪阿丑怎么还活着。
聊来聊去,最终也只能归结于“人贱命硬”四个字了。人越是活得苦痛惨酷,越是不如死了得好,老天越是不收,要多留他在人世受多番苦楚。
这样说的人们下意识忘了,许多活得没有阿丑苦的人都死在这场风雪里了。许多比他还要苦命的人甚至都没有挨到第一场雪落下来。
这世道上,人要是不值钱,命也就更加贱。死了便也就死了,连在别人嘴里做一份长久谈资的资格都没有,随便嚼一嚼,便和花生衣瓜子皮似的吐出去了。
阿丑认得的许多人都不在了,但他还活着。虽然活得猪狗不如,也还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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