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晨雾中的渡口,乘船去往洛临城,逃离所有教他身不由己求而不得的处境。
这本该是他今夜的归宿。
但他放弃了。
在天上那朵鬼火的迷惑下,背离了最后可以逃开的道路,一错再错,甘心泥足深陷于此。
“他们会封山搜索。”
今安将马牵下坡,扯了虞兰时身上的大氅堆在马背上充作人影迷惑视线,而后牵着他拨开高草走往河边。
河边湿土泥泞沾鞋,间或结冰,逐渐没至踝骨,刺骨的寒凉。
“罗仁典与闵阿两派相争已经烧至鼎沸,只差一丝火引,就能炸翻了裘安城。所以我不仅要瞒过他们,我要瞒过所有人。”
她向前走,周身没入浓浓夜雾中,回眸看他,“还有什么比一个生死不明的定栾王更好去做这火引呢?”
他不明局势,也知话中凶险,怔怔与她对视,“即使这可能需要你付出代价。”
“即使这需要我付出代价。”
她步履不停,踏进不能回头的深深河水中,随手推开飘近的浮冰,衣袂衣带在清河中荡开墨色,“到现在,我已经分不清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在拖累谁,但我有点怕真的弄死你。”
夹着冰霜的河水极冷,看着已生战栗,踏进其中才觉预想太过肤浅。随水波涌近的寒冷如无处不在的尖刀,刺进皮肉骨头缝里,刺进血液里,把所有温热瞬息都结成冰渣。
身体摇晃的虚浮感中,虞兰时笑出来,苍白的唇线上拉扯一丝鲜妍的红,声嗓轻颤,“我又不是瓷做的。”
“原来你不是吗?”她也笑,静了静,“你会相信我的,对罢?”
更多更为惊险的生死一线间,今安都极少这般犹疑地问出这话,因为跟在身后的从来都是出生入死多回的将士。
他们有铸入血脉的铁令,更有为之拼搏战死的信仰,只等她一声令下,一往无前,一如既往。
但她不能要求一个未经磨难的无辜人也是如此,在不明前路没有原由、伤痛加诸他身之时,还要陪着她一道共赴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