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女主人几乎是恐吓的情况下,我依依不舍地与镜子中的自己道别。
走在路上,许多人都会对我们这一人一畜感到新奇。
鹅的脖子上没有任何束缚,人的手中也没有任何牵引。
但是,她和它就能够不发一句口令地并排走着。
彼此似乎都精准地预料彼此落下的每个脚步会朝向何种角度与方向。
人们不仅惊奇于人畜之间的深厚情感,还惊奇于我脖子上的红色毛线围巾为什么会如此应衬。
我喜欢打扮,小草也喜欢打扮我。
我有很多件小衣服,多数是由小草用她那些脱线的内裤和破洞的袜子亲手缝制而成。
一只道德优良的畜生是不会嫌弃家境贫苦的。
况且,我喜欢看着废弃的布料在小草那如同精密仪器的手下生产出的艺术品。
灯光下,小草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与柔情,好似我无论是人还是畜生都值得她付出所有爱。
它们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为我而诞生的艺术品。
红色的围巾配上雪白的羽毛,这样高调的颜色使我成为了一位出色的显眼包。
可是,我这番耀武扬威的姿态却没有换来女主人的目光。
她匆匆赶往档口的脚步全赖我今早过于臭美而延误了时间。
我突然停下脚步,像是闹别扭的孩子,不愿走了。
这个时候,我的女主人就会把我抱起来,嘴里嚷嚷着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懒货。
在她的怀里,我可以完全放松每处紧张相接的骨骼。
我的脖子缠着她的脖子,感受她因为快步走动而造成的波动。
这条绵长轻柔的波动犹如浮在河面上缓缓游动的小船是那样的具有安全与包容。
我逐渐听不清周遭的车流声与女主人的咒骂声。
我睡在母亲这只飘摇的小船里。
小草说的没错,我是一只懒鹅。
本该接客的时间,我却在睡大头觉。
直到临近中午,我突然像是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从温暖清新的窝里翻滚出来。
我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企图用目光率先抓住凶手的踪迹。
但是,豆腐店里除了老板娘,没有外人侵入的痕迹。
小草正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不锈钢盆,一边操起筷子扒饭。
我的脖子超前伸了伸,宛如一条有着又长又细的线路的探头:
小草吃的是昨晚剩下的辣椒炒肉和豆豉排骨。
打我的人肯定不是这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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