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太太忙劝,“您可再别说这样的话,别说媳妇孙媳妇们听见不好过,就是大老爷这几日还哭了几回。您就不为自己活,也要为儿孙们想想,您要是撂开手,撇下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
老太太一面埋头吃汤匙送来的药,一面抬着眼皮睇她一眼,脑门上层层叠叠的横纹挤得有股力量,“我就是没有这病,终是要死的,不过得了这病死得早些个。近日看你倒不错,家事料理得井井有条,也没听见出什么岔子,往后这个家交给你来当,我也放心。”
桂太太猛地心情激荡,嘴角抖动几下,难掩笑意,“我不中用,不过是学着老太太的样子。还望老太太早日好起来,多指点指点媳妇。”
药吃尽大半碗,婆媳俩又说了几句,桂太太见她精神实在不足,又听见外头又丫头来叫,说是那边到了该回事的时辰了,便向老太太告退。
玉漏送着她出去,两人并头向外走,桂太太悄声问:“你看老太太的精神到底如何?老人家的话嚜也不可全信,总是往坏了想,还得你们身旁伺候的人留心。”
这一向玉漏也格外留心着,据她看来,要说老太太不好,可总觉得她那松弛的眼皮底下,时常有一股凛凛的精神迸出,要说她好,又总觉哪里不大对。不过老太太既然一味做出副灯尽油枯的样子,她也不能不陪着做足戏,“我看她老人家的精神是大不如前了,太医说,上年纪的人都难说,不像年纪轻的人,一样病症就是一样病症,对症下药吃好了也就好了。这上年的人呐,五内衰竭,气虚体弱,也许并没什么险的症状,但是捱着捱着,大可能就捱到头了——”
桂太太眼波微动,点了点头,这厢走到外厅来,便推玉漏,“你进去吧,不必送了。”
玉漏福过身复回去,走到卧房门帘子底下回首去看,见桂太太又叫着毓秀往外头说话去了,难道是不信她说的话?
“你站在那里瞧什么?”
以为老太太睡着了,却没睡,侧卧在床上,一堆眼睛炯炯地朝帘下望过来。玉漏忙丢下帘子过去,稍忖须臾,微笑道:“桂太太叫了毓秀姐到廊下细问您的病,还是放心不下您的缘故,回回来,回回都要问。”
老太太只在鼻管子底下轻轻吹了口气,倏问:“你这两日听见她咳嗽没有?”
谁?桂太太?玉漏自床沿上坐下,在她那狐疑有神的目光下掖了掖被子,慢慢摇头,“好像没听见,像是比往日见好些。”
老太太翻正了身,在枕上笑笑,幽幽的目光透过帐顶,不知望到了何处去,“从前听人家说,家里头有一个病,就有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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