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经义忌不满,又忌太满。‘小满’者,满而不损,刚刚好之意。给家中的女孩儿起如此好名,小满呐,你父亲可是秀才出身?”
应小满老老实实说,“我爹不识字。”
先生一愣,“不识字,如何取得这般好名字?”
满屋小子们哄然大笑。乡下村子知根知底,小子们七嘴八舌道,“因为小满是她爹山上捡的。”
“捡回来那天刚好是小满节气,就起名叫小满。”
“差两天就是芒种。要是她爹在芒种那天把她捡回来,她就得叫芒种。”
先生一口气噎得上下不得,怒喝道,“旁听的小丫头站在屋里作甚,出去外头站着!还有你们这些目无尊长的小子,让你们接话了么?接着背书!”
满屋响起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声响里,应小满从兜里抓了把山核桃,双手捧去先生桌上,乖乖站去外头窗下旁听。
义父家里穷。出不起束脩。
先生学堂规矩严,不收女娃娃。
但乡里渴学又没钱的男娃女娃站在私塾窗外头一溜排,旁听整个上午,屋里的先生睁只眼闭只眼,从不赶他们。
应小满虽然没正式上过一天学堂,但千字文自小背了个囫囵,磕磕碰碰也能读几篇诗词。
义父体格壮得像头熊,可惜瘸了条腿,不常去深山打猛兽,外山打猎的营生勉强能糊口。
小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义父念了几百遍“等存够钱,给你和你阿娘一人扯一身绸缎衣裳”,年年岁岁过新年,始终没能存够钱,她和阿娘始终没能穿上绸缎衣裳。但爹娘疼她,没绸缎衣裳,年前咬牙扯两尺新布,她穿一身新布衣裳也能喜气洋洋过年。
乡里百来户人家,爹娘嫁女儿、卖女儿的事年年都有。应小满长到豆蔻年纪,出落得远近闻名,提亲的媒人、张罗采办的牙婆几乎踏破门槛,百里外的镇子上都有大户托人上门拐弯抹角地问。
义父鼓起一身腱子肉,提起门栓把人一律打出去,怒喝,“自己睁开狗眼看看,配不配我家小满?”
乡里议论纷纷:“应家当家的是个心思大的!”
“连开布庄的东家都看不上,存心要把他家女儿献给城里贵人!”
闲话归闲话,应小满长到十四五岁上,初见的人往往看呆,人人都觉得镇子里的几家大户确实配不上她了。
然而天下诸事大抵是此一时彼一时,好运气实难持久。
应小满长到十五岁这年,义父生了场重病,药石难医,黑熊似的壮实身板眼看着瘦下去。
到了冬天时,义父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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